岁岁走过去说:“我帮你一起啊。”说着就抱起几本书,下一秒却被陆年抢了过去,他皱眉说,“不要碰我的东西。”
“哦。”岁岁尴尬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摆。
陆年抱着那几本书与一幅油画上楼了。
那天晚上陆年没有下来吃晚饭,岁岁要去叫他,被姥姥阻止了,姥姥没多说什么,就是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除夕前一天,姥姥带陆年与岁岁去了趟医院,两人缝针的伤口都到了拆线的日期。
医生拆完线,拿了面镜子给岁岁照,岁岁微仰头,看着下颌上那道弯弯曲曲犹如蜈蚣的腿一样的淡粉色疤痕,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又立即缩了回来。
医生见她眼睛里水汽蒙蒙,只以为是小姑娘爱美之心,便安慰说:“不要担心,时间久了这个疤痕就会慢慢变淡的。”
推门进来的陆年正好听到这句话,他心想,身体上的伤痕随着岁月可以淡化,那心里的呢?
离开医院,岁岁想要去修一修长得乱糟糟的头发,无奈年关理发店都歇业了,最后姥姥回家自己动手帮她剪短已经覆盖到眼睛的刘海,又将杂乱的长发修剪整齐。
晚上岁岁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她从头到脚好好梳洗了一番,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病丧之气都冲洗掉。她站在镜子前,咧开嘴角,先是很小的弧度,然后一点点上扬,慢慢扩大成一个笑容。
“真丑啊。”她低声喃喃。
再来一遍。
从前她多喜欢笑啊,脸上最司空见惯的标志性表情,现在竟然需要对镜练习。
第二天早上岁岁去餐厅吃早饭,在走廊上碰见正吸着豆浆吃着油条迎面走来的天铭。
“早啊,天铭!”她声音轻快,笑容灿烂极了。
天铭吓得手一抖,油条就掉在了地上。
岁岁将油条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又从餐桌上重新拿来一根递给他。
天铭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疯了疯了疯了……”
第一面不大愉快,那之后岁岁都是避着他的,除非他主动搭讪,她从不跟自己说话。一夜之间,她这是怎么了啊?天铭百思不得其解。没心没肺的少年早就忘记了,前几天他跟岁岁说,你怎么老丧着一张脸啊,我妈说你这个样子好像丧门星哦啊哈哈!
说的那个人嘻嘻哈哈转眼即忘,听者却落了心。
岁岁到厨房帮姥姥包饺子,姥姥一眼就看出了岁岁的变化,小姑娘如脱胎换骨,有了笑容,话也变得多了,那双黑亮的眼睛灵动流转,像是寒冬褪去,冰雪消融。姥姥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呢,有点心酸更多的却是欣慰。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在燃放鞭炮,姥姥的院子里却很安静,陆家新丧,不贴春联不放鞭炮。开饭前,姥姥将米酒洒在了地上,三杯敬亡灵。
姥姥给陆年岁岁天铭派发压岁钱。
“我祝愿你们健康平安。”姥姥慈爱地说,老人唯有这点心愿。
然后惯例是看春晚与守岁。陆年对电视节目没兴趣,早早就回了房间。天铭也坐不住,没一会儿就跑回房间玩游戏机去了。舅舅舅妈去忙事情,最后只有岁岁与姥姥一直守岁到了零点。岁岁给姥姥拜了年,一溜烟就跑了,她一路跑到陆年的房间门口,她也没敲门,就站在门外说了一句“新年快乐啊,陆年”,又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邻家放起了烟花,夜空中是此起彼伏的声音,姹紫嫣红绚烂美丽。岁岁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一会,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这一年对岁岁来讲如此浓墨重彩,也就这样悄悄地结束了。
新的一年开始了。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