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7月的一个闷热午后,知了在树梢上不知疲倦地吱吱鸣叫着,仿佛要将这盛夏的燥热渲染到极致。
在波西米亚王国乌斯季地区的布尔国营棉纺织厂里,轰隆作响的机器声震耳欲聋,混杂着刺鼻的蒸汽和染料气味在车间里弥漫。
女公组长安娜太太和其他女工们正满头大汗地将一批刚染好的金黄色棉布从滚烫的大染缸中笨拙地捞出,老旧的木质滚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沉重的布料在其间缓缓穿行。
就在这时,弗朗茨的马车在威风凛凛的皇家卫队护送下,稳稳地停在了厂门口。他小心翼翼地下车,习惯性地抚平了这件安娜皇后亲手挑选赠送的考究灰色衬衫上的褶皱。他转身对着马车内微笑道:“到站了,请下车吧,我亲爱的大臣们。”
话音未落,一旁的士兵们便整齐划一地立正站好,洪亮地高呼:“弗朗茨皇帝陛下万岁!“
弗朗茨抬手遮挡着刺目的阳光,暗自庆幸波西米亚七月的天气虽然炎热,却比他前世经历过的那种动辄高温的恶劣气候要宜人得多。
下车后他立刻向部下们回了个标准的军礼。
马车内,一脸严肃的财政大臣布鲁克男爵和神情倨傲的贸易大臣格奥尔格·奥托·阿洛伊斯·冯·托根堡相继走下车来。
紧接着,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冲到弗朗茨面前,笨拙地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军姿,涨红着脸高声喊道:“弗朗茨皇帝陛下万岁!”他早就听说皇帝陛下钟爱军队作风,心想这样做一定能讨得圣心。
一旁的布拉格工商业监管局副局长亚内克·扎霍拉只得无奈地捂住脸,暗自叹息。这个与他相熟的厂长虽然提前得知皇帝要来视察的消息,却弄出这般尴尬的场面,实在是贻笑大方。
弗朗茨被逗乐了,温和地笑道:“很有意思,您就是这座工厂的厂长吧?”
“是...是的,陛下。”那位浑身僵硬的厂长结结巴巴地回答,手臂依然笔直地举着,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我是布尔国营棉纺织厂的厂长拉代克·赫洛热克。”
“赫洛热克先生,请放轻松些。”弗朗茨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带我们参观一下工厂吧。”
“啊!好的,陛下。”赫洛热克连忙手忙脚乱地跟上。
很快,弗朗茨一行人在一台巨大的自动纺纱机前驻足。这台足有七八米长、两三米高的机器正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与弗朗茨此前在维也纳见过的骡机大不相同。
“陛下,”见弗朗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机器,赫洛热克赶忙深深鞠躬,热切地介绍道:“这是环锭纺纱机,在欧洲还不太常见。我前些年去美国采购棉花时见过,经过反复测试,发现它的效率和安全性都非常出众,这才采购了一批。”
“原来你还去过美国。”弗朗茨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的,陛下。”赫洛热克的脸上泛起自豪的神色,“不过最近就不用跑那么远了。多亏了帝国政府统一调配棉花,我们的成本大幅降低。再加上这些新式设备,”他挺起胸膛,“我敢说,我们工厂的产量在整个波西米亚王国首屈一指,就连那些私人企业也比不上。”
弗朗茨微笑着点点头,心中暗自盘算:与美国南方的交易确实让双方都尝到了甜头。以低于国际市场百分之十五的价格大量进口他们的棉花、烟草等原料,用已经淘汰的军火作为交换,对美国人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只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恐怕持续不了太久了——再有一年光景,美国那边怕是就要陷入内战的漩涡了。
弗朗茨内心思考着要不要想办法劝劝南方那帮家伙,先别公开跳反,积蓄实力再说,美国的南北战争还是南方的军队先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