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元歌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她自己因恐惧而急促如鼓的心跳声。
她颤抖着,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且带着无尽的恐惧与不确定,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元歌那张盛怒如狂风骤雨的脸,也不是他即将落下的手掌。
只见元歌扬起的那只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地停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那只骨节分明、曾沾染过无数鲜血也握过无数酒杯的手,此刻正以一种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近乎温柔的力道,轻轻、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抚上了她头顶那对水蓝色、微微上扬的龙角。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在龙角那光滑而敏感的表面上,带来一种奇异而微妙的触感,如同春风轻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西施彻底愣住了,她瞪大了那双还残留着惊恐泪光的棕色眼眸,难以置信地望着元歌。
而元歌脸上的表情,也早已褪去了刚才那股骇人的阴沉与狠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疲惫,以及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他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那强颜欢笑的表情也淡去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倦怠,如同夜幕下浓重的雾气,笼罩着他的整个面容。他重重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浓重的醉意。
“算了……你爱干啥就干啥吧……”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浑浊的灰败,如同被风雨侵蚀过的古老石壁。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也……懒得管了……”
他的手,依旧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西施的龙角,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平静和依托的避风港。
看着这一幕,听着元歌这放弃挣扎般的话语,西施的脑海里,猛地回响起不久之前,元歌在餐桌上,带着那种看透世情的苍凉,对她说过的话:
““真正的正人君子,即便是醉得烂泥如糊,不省人事,他们也绝不会做出那种下三滥、丢人现眼、只有十足小人才干得出来的勾当!””
““醉酒,从来都不是让人失去理智的魔咒……它只是扯下了人平日里戴着的虚伪面具……把一个人最本质、最真实的内心,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当时她似懂非懂,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扬掌却未落下,最终只是疲惫地抚摸她龙角的醉醺醺的元歌,她忽然间,全明白了。
酒精放大了他的痛苦,撕碎了他的伪装,让他露出了最脆弱不堪的内里。
但即便如此,即便在理智几乎被淹没的极端状态下,他内心深处那份刻骨的骄傲、那份不容玷污的底线,依然如同磐石般坚定不移,发挥着作用。
他可以用语言驱赶,可以假装凶狠,但他绝不会真的对一个关心他、试图靠近他的人施加暴力。
这个发现,像一道温暖而明亮的光,瞬间驱散了西施心中所有的恐惧和不安,只留下更加汹涌澎湃的心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敬意与难过的复杂情感。
她看着元歌那只依旧停留在她龙角上的手,看着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的疲惫侧脸,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她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更加靠近了他一些,用自己的存在,无声地告诉他:
没关系,你无需强撑。
没关系,你可以脆弱。
我就在这里,静静地陪着你。
冰冷的石墙,如同沉默的卫士,将外界的喧嚣尽数隔绝,却无法阻隔内心翻涌如潮的苦痛。
西施凝视着倚靠在自己肩头的元歌,那强撑的凶狠与戏谑,此刻已如退潮的海水般悄然散去,只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