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面向太隗的半球上,冰已经融化;融化后的水蒸发,升起之后凝固,最后堆积在酷寒的永夜面上。就这样,数十亿吨的**从一边半球移到另一半球,露出古老的海床;即使是远处传来的微弱阳光,也不知道有这些海床的存在。
将来有一天,这些扭曲的地形可能会被一层植物覆盖,变得更柔和、更温驯;但现在只能看见单调的熔岩流与缓缓冒着蒸汽的泥浆浅滩,其间点缀着高耸的岩石,倾斜的岩层结构清晰可见。很显然,这里的板块活动非常激烈;因此,假如有一座像珠穆朗玛峰那么高的山冒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它就在那里——耸立在近得不自然的地平线后方。范德堡顿时感觉胸口一阵紧缩,颈后的肌肉一阵刺痛。他终于看到这座魂牵梦系的山了,不是透过冷冰冰的仪器,而是亲眼目睹。
正如他已知的,它大致上是个四面体的形状,但有点倾斜,因此其中有一面是直立的。(即使是在这么小的重力环境,这对登山者是个绝佳的挑战,尤其是这座山特别硬,套索钉根本敲不进去……)山顶隐藏在云层里,其他看得见的平缓表面大部分被雪覆盖着。
“所有麻烦都是它惹起的?”有人没好气地嘟哝着,“在我看来没什么嘛!一座普通的山而已。我猜,只要看过一次……”他的话被一阵愤怒的嘘声打断。
银河号现在正往宙斯山方向飞去,张二副小心翼翼地寻找适当的降落地点。这艘宇宙飞船不太能够做侧向控制,百分之九十的主推进力都是用来飞行。目前所剩的燃料只够再飞五分钟左右。之后,他仍然可以安全着地,但不可能再起飞。
大约在一百年前,阿姆斯特朗也曾经遇到相同的难题;但当时在驾驶时,并没有一把手枪抵着他的头。
不过在最后的几分钟,张二副全然忘记了手枪和罗茜;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于面前的事情。他俨然是整艘宇宙飞船的一部分;他如果还有人类情感的话,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他以往所受的训练都是要做这种事,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发挥,现在却阴错阳差地变成他职业生涯的巅峰——虽然有可能也是他职业生涯的句点。
事情就这样进行下去。现在他们距离山脚下不到一公里,但他仍然找不到降落地点。这里的地形实在有够崎岖,峡谷纵横,巨石林立。他连一块网球场大小的平地都找不到;而燃料表的红线指出,燃料只剩下三十秒钟的用量。
啊,那里!终于找到一块平地,他所见过的最平的一块。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谨慎地将这艘笨重的宇宙飞船像表演特技般地驶过去。那块平地似乎被雪覆盖着——没错,但暴风不停地将雪刮走。问题是,雪的冰有多厚呢?够厚吗?
银河号的巨大喷气像只五百吨的重锤,打在那不怀好意的表面上;一个辐射状的图案立即往四面八方迅速扩展。冰碎裂开,然后新的冰层开始在上面形成。宇宙飞船狂暴的喷气喷在突然暴露的湖面时,沸腾的水形成一阵阵同心圆波,向外急速扩散。
张二副是名训练有素的船员,遇到这种情况立即毫不思索地做出自然反应:他的左手打开安全锁把,右手抓住里面的红杆,将它拉开。
银河号启航以来,这个用于着陆失败的装置一直没被用过;现在,它终于发挥功能,将宇宙飞船拉起来,重新冲回太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