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歌,将所有不知名的情绪一扫而空。
轰隆声刚停止时,他感到有点可惜;不过他喜欢突如其来的解脱感和轻松的呼吸。有些机组成员开始解开安全带,准备享受转换轨道过程中三十分钟的无重力体验。有些人显然是第一次上宇宙飞船,仍然坐在座位上,焦急地左顾右盼,看有没有空服人员会过来帮忙。
“我是舰长。我们现在的高度是三百公里,正要经过非洲西海岸的上空。因为塞拉利昂——几内亚湾上空有个很大的热带风暴。看那些闪电!
“我们再过十五分钟就可以看到日出了。同时,我会转动船身,让大家看清楚赤道卫星带。最亮的那颗——几乎就在正上方——是国际通信卫星组织的‘大西洋一号天线装置区’。在它西边的是苏联‘国际宇宙二号’——那颗模糊的星球就是木星。从那里往下看,你会看到一个闪烁的亮点,正在星空的背景下移动——那是中国的最新太空站。我们将在一百公里之外掠过它,但这距离远到用肉眼看不出什么——”
他们在那边干吗?弗洛伊德在心里嘀咕。他研究过那座太空站的近距离照片,矮胖的圆柱形结构,表面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隆起,看来看去都不像大家谣传中的激光炮堡垒。
列昂诺夫号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事实上,历来的宇宙飞船没有几艘称得上漂亮。也许有一天,人类会发展出一套新的美学标准,让一代代的艺术家不再落入以地球上的自然风景为蓝本的窠臼里。太空本身是个拥有无上美感的领域,很遗憾,目前人类所有的硬件产品仍然难以望其项背。
一抵达转换轨道,列昂诺夫号原先的四个巨型燃料罐马上掉落,剩下的船身出乎意料地小:从前方的防热罩到尾部的驱动组件不到五十米。说来难以置信,这么小的载具——比一般商用飞机还小——居然可以搭载十位男女航天员横越大半个太阳系。
在零重力之下,墙壁、天花板、地板经常换来换去,所有的生活规则都要重写。比如说,列昂诺夫号上的空间就显得很宽敞,即使所有的人同时在里面活动,就像现在这样。事实上,它以前搭载过形形色色的记者、做最后调整的工程师,和焦躁不安的官员们,其正常的人员编制至少是现在的两倍。
将穿梭车停放妥当之后,弗洛伊德马上去找他的舱房——现在算起一年后,从低温睡眠苏醒时,他和库努、钱德拉将同住在这里。找到之后,弗洛伊德赫然发现舱房里堆满了装着各种设备与补给品的盒子,每个盒子上都贴有详细的标签,根本无法进去。当他正在为如何挤进去而伤脑筋时,刚好被经过的一位组员(正非常熟练地用双手交替抓爬前进)看到。这位组员看到弗洛伊德的窘态,马上停了下来。
“弗洛伊德博士,欢迎登舰。在下是马克斯[5]·布雷洛夫斯基——助理工程师。”
这位年轻的俄国人很慢、很小心地说着英语,但听起来好像是向电子学习机学的,而不像是跟人学的。弗洛伊德一面和他握手,一面把这人的长相、名字和组员名册上的数据凑合起来:布雷洛夫斯基,三十一岁,列宁格勒人,结构学专家;嗜好:剑术、高空跳伞、下棋。
“幸会!”弗洛伊德说,“但我该怎样进去?”
“别担心,”布雷洛夫斯基愉快地说,“等你醒来以后,这些东西早就没了。这些东西都是——你们怎么讲?——消耗品。等到你们需要用到这间房间时,我们一定会把它们吃光光,我向你保证。”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很好——但我的东西放哪里?”弗洛伊德指着三个小旅行袋——总重量五十公斤;他希望里面的物品够他在未来数十亿公里的旅程上使用。要把这三个没有重量但仍有惯性的物体像赶羊一样在过道里赶来赶去而不东撞西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