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五年正月十九,南京城笼罩在绵绵春雨中。
那雨丝细密如针,斜斜地刺在皇宫的琉璃瓦上,又顺着飞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李来亨双膝跪在宫门外的丹墀下,雨水顺着他的铁盔边缘滑入领口,浸透了内里的棉甲。他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
“陛下!”李来亨的声音穿透雨幕,铿锵有力,“末将愿立军令状!不费朝廷一兵一饷,三月之内必取陇西,断鞑虏粮道!”
宫门两侧的侍卫目不斜视,但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这位跪了一整夜的将军。雨水顺着他的甲胄流下,在身下汇成一小片水洼。
“哟,这不是'小李闯'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兵部职方司郎中周钟撑着一把油纸伞踱步而至,伞沿故意一斜,冰凉的雨水便泼了李来亨半脸。
周钟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浑身湿透的李来亨,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你要三月取陇西?当年你义父李过打西安,可是用了十万大军呐!”
李来亨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那剑鞘已被磨得发亮,显是常年随身之物。
廊檐下避雨的官员们窃窃私语,伞骨阴影里的几名六科给事中更是毫不掩饰地发出嗤笑。有人捏着鼻子学起陕西腔:“额们闯营好汉,专会夸海口咧!”
宫墙拐角处,几名翰林学士也在伞下低声议论,其中一人摇头晃脑:“听说他昨儿跪了一宿...”
“嘘,闯贼余孽卖忠孝罢了...”另一人压低声音。
“流贼出身,也配谈忠义?”第三人冷笑道。
“小点声,”最先开口的翰林四下张望,“据说陛下还是很看重他......”
这些话语一字不落地传入李来亨耳中。他缓缓合上眼,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他知道,在这满朝朱紫眼里,他永远是个“贼“。
可那又如何?
贼,也能救国!
李来亨的睫毛上挂着水珠,目光却始终盯着宫门上的金钉,对那些文官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