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琪站在原地,听得胆战心惊,先前对“军户出身”的轻视,早已化作满心的警戒。
因为方宁说的这些,可是直接针对了当今的执政者,也就是说针对的是以他的父亲张朝栋等为首的门阀大族。
这个方宁果然不可小觑。
张学琪跟着方宁的队伍走了两日,再没了先前的倨傲。
白日里,他跟着众人听方宁讲农时、算赋税,偶尔见农夫们围着方宁问播种的技巧,见工匠们凑在一起讨论新改的农具,着实是有些敬佩方宁,但又对方宁之前说的那四句话,感觉到了浓重的威胁。
他之所以一直都混在人群中,是要更多地了解方宁,想要看看这个军户是不是真的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做出一些非常出格的事情。
他虽出身门阀,却从未这般贴近过“百姓的生计”,那些琐碎却实在的话题,比朝堂上的虚言更让他心头触动。
这日午后,队伍行至司州边界的一处驿站外,前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张学琪挤到前头,只见道旁跪着个中年男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麻衣,背上捆着一捆荆条,荆条的尖刺已将脊背戳得渗出血迹,顺着衣摆滴在地上。
男人鬓角斑白,抬头时,张学琪才认出,竟是京都府尹陈秋!
“这个人是谁?怎么这副模样?”
“背着荆条跪着,是要负荆请罪吗?”
众人都不认识陈秋,更何况陈秋还披头散发,连熟悉他的张学琪也是仔细地辨认了之后,才认出来。
方宁对着胡连耳语了两句,随后胡连走过去,将陈秋拉起来,走向了树林当中。
很快,陈秋就在树林当中见到了大马金刀坐在石头上的方宁。
虽然陈秋心中痛恨方宁,但此时此刻,又不得不低头认罪。
他跪在了地上,膝行前进,头埋得更低。
“方先生,先前是陈某猪油蒙了心,听了旁人挑唆,今日特来负荆请罪,只求先生饶陈某一条性命,往后陈某绝不敢再与先生为敌,也绝不动先生身边任何人一根手指头!”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封封漆的书信,双手捧着递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