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浸染了整座黄隆城,将白日的喧嚣与浮华尽数吞没,唯有零星的灯火在深沉的黑暗中摇曳,如同人世间最后的几点清醒。
悦来客栈的后院里,一盏孤灯如豆,映照着石桌旁的三道身影。
赵家树将那个从回春堂买来的药包轻轻放在桌上,油纸包裹在灯火下泛着陈旧的黄。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周遭的空气沉重了数分。
荆黎的视线从药包上移开,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城里最热闹的聚贤茶馆,说书先生讲的是西垒之战。”
赵家树抬起头,静待下文。
“他讲,大庆铁骑神威无双,坑杀西垒降卒十万,主帅授首,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
荆黎的语调平铺直叙,却透着一股子冷意,“满堂喝彩,座无虚席。读书人听得双目放光,商贾拍案叫绝,就连卖力气的苦工都忘了疲惫,仿佛自己也成了那画本里的无双猛将。”
青衫剑客回忆着茶馆中的景象,那一张张狂热而满足的脸孔,在记忆中扭曲成一幅荒诞的画卷。
“无一人觉得不妥。他们脸上那种神情,不是在听故事,而是在圆自己的梦。”
一个渴望强盛,渴望荣耀,渴望将所有屈辱都百倍奉还的梦。
赵家树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拆开桌上的油纸包。
没有浓郁的药香,只有一股干草枯叶的气息。
里面躺着的,正是几撮毫无价值的野草,甚至还有一片不知从哪儿混进来的枯叶。
“回春堂,能治百病。”
白衣书生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人心上,“肺痨的老人咳着血,却说自己痊愈后能再活二十年;患了臌症的妇人腹大如鼓,却坚信自己腹中积水已消。他们拿着这些东西,千恩万谢地离开。”
赵家树顿了顿,将那最残酷的一幕说了出来。
“我跟着一个腿有旧疾的汉子,进门时由家人搀扶,满脸绝望。出来时,腿依然是瘸的,走起路来姿势分毫未改,脸上却绽放着无比灿烂的笑容。嘴里不停念叨着自己好了,能下地干活了。”
荆黎的眉头紧锁。
“汉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靠着墙,脸上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