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或许真的要守不住了。
“父亲。”
门口传来轻唤,欧阳子胜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青年人身着素色长衫,袖口还沾着熬药时溅出的药汁,他将药碗轻轻放在案上,看着父亲鬓边又新增的白发,声音放得极轻:“您又熬了大半个时辰,这咳疾若再加重,可怎么好?”
欧阳通抬眼,看着儿子眼底的担忧,忽然叹了口气。
他这一生,为大周操劳到鬓发全白,连咳疾都落下了病根,段豪平定北伐,而杨豹又威名在外,段豪忌惮三分,他本以为杨豹和他会用政治的办法,完成北方回归,但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杨豹死了,注定北方是无法以政治的办法,回归了。
“子胜,你说为父这一辈子,是不是做错了?”
“父亲没错。”欧阳子胜蹲下身,握住父亲冰凉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笔、批阅奏折磨出来的:“您保住了迁都的路,稳住了江南的局,还让杨豹建起了能扛事的征北军。”
“是这士族太贪,是这朝堂的水太浑,不是您的错。”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劝意:“您都快百岁了,上次咳疾犯起来连床都下不了,这太傅之位,咱别当了好不好?”
“大周是杨家的天下,他们宗室都没人站出来为杨豹说话,您一个外姓太傅,再硬撑下去,只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欧阳通沉默着,指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他何尝不想退?
可每当闭上眼,就会想起东海王临终前的嘱托:“欧阳卿,守住大周,光复大周!”
这份嘱托,像块石头,压了他十年,哪能说放就放?
他没说话,只是端起药碗,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闷痛。
而此时的兖州城内,征北军大营的帅帐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杨豹的死讯用快马送到时,李黎正对着北伐舆图标注粮草路线,手中的炭笔“啪”地断在纸上,黑色的炭粉撒在“洛阳”两个字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风寒?狗屁的风寒!”刘黑羊猛地一拍桌案,腰间的佩刀被震得跳起来,刀鞘撞在帐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