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羯朱宏入主洛阳后,并未因为换了老大,而中断卜虎生前推行的新政,反而以更决绝的姿态将其打磨得锋利如刀。
他深知乱世之中“土地”二字的分量,便在卜虎旧制的基础上往前踏了关键一步……不仅要清算世家豪族兼并的田产,更要将这些世代相传的土地连根拔起,一分给流离失所的流民,让他们能在荒芜的田埂上重插犁耙,二分给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的弟兄,用良田犒赏刀光里拼出的功勋。
政令铺开的那几日,洛阳城外的官道上挤满了拖家带口的流民,他们攥着官府发的地契,看着曾经属于世家的庄园如今插上牌匾写着自己的名字,浑浊的眼里第一次燃起了光。
军营里更是一片欢腾,老兵们拍着胸脯称‘跟着天王没亏吃’,连刚入伍的新兵都铆足了劲想立军功换良田。
不多时,‘力羯朱宏公分地济民’的名声便像春草般在豫州地界蔓延开来,乡野间的炊烟里都掺着几分对新主的感念。
可这份暖意尚未焐热人心,洛阳皇宫的血色便染红了半个中原。
那日从宫墙内抬出的尸体,足足装了百余辆马车。
三千余具尸首里,有世代盘踞豫州的士族宗主,他们曾在宴会上挥斥方遒,有朝堂上峨冠博带的官员,昨日还在批答文书,有号称‘中原文脉’的文人墨客,墨迹未干的诗卷还散落在血泊里,甚至有几个刚通过州试的书生,青衿染血,尚未来得及施展抱负。
消息顺着驿道疯跑,三日内便传遍了整个天下……谁也没料到,这个得到流民,底层百姓们认可的主公,竟然是如此残暴凶残之人,且下手这般狠绝。
‘洛阳之变’成了街头巷尾的禁忌,提及者无不咋舌,骂声与惧意混在一起,飘向四方。
远在邺城的段豪,正是在辽王殿内里拆阅这份加急密报的。
殿外的槐花落了满地,被风卷着打在帐帘上沙沙作响。
段豪捏着密报的手指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起了褶皱,可他脸上却没有半分惊愕,反倒勾起一抹冷笑。
旁人或许震惊于力羯朱宏的残暴,但他段豪却只觉得“寻常”……这些日子来,他在冀州、幽州、平州整顿土地,哪次不是罗织罪名抄家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