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二年,七月中,銮驾离应天府,沿运河继续南下。
楼船驶离南京码头,将商丘的喧嚣与短暂的市井考察抛在身后。
运河两岸的景色逐渐变得开阔,稻田绵延,水网密布,但空气中那份属于帝国腹地的沉闷与压抑,似乎并未随着地理位置的南移而消散,反而在銮驾内部,酝酿着更为微妙难言的波澜。
赵佶在应天府盘桓数日,山水之乐似乎并未完全浇灭他内心深处那点不甘寂寞的火星。
随着船队启程,这位太上皇似乎从游玩的兴奋中冷静下来,重新变回了那个略带疏离、时而陷入沉思的老人。
他依旧会凭栏远眺,但目光不再单纯追逐景致,偶尔会扫过随行官员的队伍,掠过儿子赵桓与陈太初低声交谈的身影,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他看似已放权,安居太上之位,但数十载帝王生涯浸淫出的权术本能,早已融入骨髓。
岂能真正甘心只做一个吟风弄月、无所事事的富家翁?尤其当他看到陈太初与儿子日渐默契,一系列关乎国本的变革正在悄然布局,而自己这个“父皇”
的影响力似乎正被逐渐边缘化时,一种若有若无的失落与掌控欲便悄然滋生。
这种影响,并非通过直接的命令,而是以一种更隐晦、更致命的方式体现——人事。
船舱内,赵桓时常独坐,对着一份官员考核升迁的名单眉头紧锁。
名单上,几个名字被朱笔圈了又圈,擦了又擦,显出其内心的极度挣扎。
其中,尤以“李彦邦”
最为棘手。
此人是赵佶在位时颇为赏识的旧臣,擅长诗词歌赋,工于逢迎,但在实干方面却乏善可陈,且与一些声名不佳的勋贵过往甚密。
按照陈太初与何栗正在拟定的新考核标准,此人绝无升迁可能,甚至应予调闲。
然而,就在昨日,赵佶在与儿子闲谈时,仿佛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听闻李彦邦近来颇知上进,其子亦颇有才名。
如今朝中正值用人之际,似这等知根知底的旧人,用起来总比那些不知底细的新晋要稳妥些。”
语气温和,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了赵桓那根敏感而优柔的神经。
一边是父皇看似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