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虽说宋小娘子交代过,人若不在,自己可以尽吃,程子坚依旧有些过意不去,今日便多留一套,以防万一。
收好了姓何的早饭,程子坚又去洗手洗脸,重整衣衫。
等样样打理妥当,他小心折好自己昨日新写的文章,收在怀里,又单取了一份早饭,拿食盒装了,急急送去上舍。
到得地方,果然那韩砺已经早在学斋当中。
程子坚轻车熟路地敲门而入,问好之后,先放好食盒,才把自己新改的文章呈了过去。
那韩砺也不啰嗦,收了他的食盒并文章,随手写了几个题目,把纸分别团了,道:“你捻一个,捻中哪个写哪个——今次只用搭框架,我吃了早饭就来看。”
程子坚应了是,伸出手去,在几个纸团间犹犹豫豫的,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韩兄,我能不能……都写的?”
那韩砺看了看他,道:“本事不大,人倒挺贪。”
明明被骂,但几天下来,或许是同对方熟了,也知道他的脾气同本事,程子坚莫说不觉得尴尬,甚至连一点羞臊都无。
他壮了壮胆,解释道:“过不了几天就要公试了,我想着就算是临时抱佛脚,如果不用力些,那佛都不晓得脚上是我在抱他……”
那韩砺听他这般说,扫了一眼才接到手上的文章,想了想,道:“捻两个吧,再多你那脑子就不够用了,还是要腾些时间给经义——这三年也不知你怎么读的,刑统背不了就算了,经义不过考那十来本书,竟也……”
他顿了顿,到底没有再说。
饶是程子坚这两日脸皮已经磨得比往日厚上不止一筹,此刻也不好意思起来,只心里忍不住想:满下舍个个都背不了那十多本书,莫说下舍,便是内舍生又有几个能背?
——况且那只是十多本吗?多少注解,多少释义?
我若能背,我早改名韩砺了,做什么还要当这个程子坚?
然而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还是老老实实捻了两个,也不敢再贪,就到前头写起文章来。
程子坚并不以急智见长,虽只是写个框架,两篇文章也花了他小半个时辰。
期间韩砺两次过来敲他桌面,以示催促,等收到了文章,用笔蘸了朱砂逐一批改,改完之后,扔回给他,却是皱眉道:“太慢了——你并不是写不快,先前一半的时间,你只在纸上不知所云,后头我去敲了桌,倒是逼出来了,还有几点能用的。”
说着,他指着那草稿上字迹,问道:“写这些时候,你在想什么?”
程子坚回忆一番,便把自己心路历程说了,先想着从某某观点切入,要举什么例,后来又觉得那例子不甚合适,想要换一个,可时间早来不及了,只好又用先前那一个例子,因怕说不清自己意图,便又引经据典了一番,帮着佐证云云。
韩砺道:“你写得太啰嗦了。”
他想了想,道:“策问怕长不怕短,你看流传至今的,有哪一篇是长的?以你我能力,所谓策问,不过喊几句好听难听话罢了,你喊得短些,铿锵有力些,言辞分明些,倒还容易叫人留有印象,篇幅太长,又爱废话,谁要看?”
程子坚忙道:“我自小凑惯了字数,不知不觉就啰嗦起来了,等我回去再设法改正。”
韩砺沉吟几息,在桌案上取了一本书,翻了翻,取了纸笔过来誊抄了页码,递给程子坚,道:“你且回去对这几篇文章,每段只用最简练的词句,看能缩成什么样子——明日拿来我看。”
又指着他那文章,道:“文章除却要改,行文也要简洁些,不要怕短,你先写短了,我再教你写长。”
程子坚立在原地,一时除却多谢,已是实在无话可说,简直恨不得粉身碎骨以报。
他喉咙哽了好一会,才晓得道:“韩兄,我实不知怎么谢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