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九,右顺门内一处不甚宽敞的便殿中。
一把交椅在中间,十把交椅列左右。左边五把,坐着首辅兼吏部尚书黄立极、户部尚书郭允厚、工部尚书李从心、刑部尚书薛贞等四人。这四位,昔日皆是魏忠贤门下奔走之辈,如今交了议罪银,写了悔过书,算是洗心革面,成了陛下口中“戴罪图功”的“帝党”。
右边五把,也坐了四人,坐着左都御史兼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兵部左侍郎李邦华、礼部右侍郎钱谦益、通政使杨绍震。这四位,或为清流领袖,或为东林骨干,或为反阉健将,自是另一番气象。
两边各有一把椅子,空空荡荡,暂无人坐。那是留给“墙头草”大理寺卿张九德的。他现在正站在两派当中,胖乎乎的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窘迫和为难,左看看,右瞧瞧,仿佛那两边的椅子都烫屁股。
这坐哪儿,可不是小事。往左,那是明白告诉世人,他张九德要跟着“帝党”走了。往右,那就是铁了心要跟东林站一块。
正犹豫间,东林那边,孙承宗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开口:“曙海(张九德字),来来来,这边宽敞,老夫边上还有个空位。”
这一声招呼,坐在孙承宗下首的钱谦益脸上那惯常的温和笑容顿时僵了一瞬。他才是士林清议的领袖,东林在朝中的魁首!老孙仗着阁老和总宪的身份,就想越过自己拉人?
他那阁老兼左都御史,就跟对面黄立极的阁老兼吏部尚书一样,都是权力交接时的权宜之计,名不正言不顺——阁老和总宪或吏部尚书通常是不能兼任的(特殊情况下,短时间内兼任例外)。
钱谦益心思电转,几乎立刻也端出一副更加热络的笑脸,朝着张九德招手:“是啊,曙海,过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