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朱元璋屈指叩了叩御案,打断了朱樉的话。
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昨晚,咱做了个梦。”
“梦里见贪官污吏克扣粮饷、欺压修长城的民夫,硬生生逼得民夫造了反。”
“咱派兵平了叛乱,擒了那为首的民夫,问他为何不告官喊冤,偏要走这条路。”
“咱原以为他会痛骂官官相护、路有阻隔,可他只反问了咱一句:‘陛下当初造反时,为何不告官?’”
房内瞬间寂静,朱樉、朱棡皆是面露思索,朱棣也垂眸不语。
朱元璋话锋一转,忽问道:“后世有番国废除死刑,你们觉得是好是坏?”
朱樉先回过神,连忙道:“若儿是富豪贵族,自然觉得无死刑好。”
“毕竟身为皇家子嗣,即便犯错,爹最多幽禁惩戒,断不会伤了性命。”
“哈哈哈。”朱元璋笑了笑,目光转向朱棡,“老三以为呢?”
“儿觉得死刑必不可废!”朱棡语气坚定。
“只是其中缘由,儿一时未能说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朱棣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当律法不再护佑公道,当掌权者不再主持正义,华夏大地唯一约定俗成的底线,便是血亲复仇。”
“这便是儿说‘分情形’的道理。”
“有时,唯有守住结果正义,规则方能存续。”
“死刑从不是让受害者求青天大老爷报仇,而是受害者给律法的一个机会。”
“有些罪行太过残酷,有些仇恨,唯有以命相抵方能消解。”
“若无死刑,私仇只会蔓延,最终拖垮整个社稷。”
朱元璋听完,只是淡淡一笑,既不褒奖也不反驳,转而抛出另一个话题:
“咱把孟子移出孔庙,后世骂声一片,你们觉得那些人说得对吗?”
“屁!”朱樉脱口而出。
“民为贵、君为轻?说得好听!”
“这民从来都是士绅豪强说了算,他们想护着谁,便说谁是民!”
朱棡附和道:“正是!大臣们天天喊着‘不与民争利’,他们口中的‘民’,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分明是他们自己这些既得利益者!”
朱棣却摇了摇头:“爹当年扔了孟子,并非因为那句‘民为贵君为轻’。”
朱樉、朱棡皆是一愣。
“老四,你为了讨好爹,脸都不要了?”
朱元璋并未动怒,反而看向侍立在侧、欲言又止的蓝玉,笑道:“蓝玉,你也说说。”
蓝玉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陛下,臣以为燕王所言极是!”
“孟子之学虽有可取之处,然其弊端亦不容忽视。”
“臣近日读《孟子》,见孟子曾言‘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还说什么巨室所慕,一国慕之,天下慕之。”
“此等言论,若留着,必然被士绅豪强拿来做挡箭牌。”
“而且他们并非曲解圣人言论,而是孟子本就如此说!”
朱元璋听完,眼中露出欣慰之色,缓缓点了点头。
他话锋再转,沉声道:“军户制,世人褒贬不一,但咱觉得这制度本身无错,错就错在缺了一套成体系的监督规矩。”
“如今有些勋贵、藩王,竟把军户当成自家私产,让他们抬轿修房、无偿劳作,稍有不从便打骂相加。”
他目光扫过朱棣与蓝玉,语气凝重:
“老四,你是藩王。”
“蓝玉,你是太子舅父。”
“这件事,咱交给你们去查!”
“查藩王,查勋贵,不管是谁,有过必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