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梅雨季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湿意,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倒映着百草堂檐角垂下的铜铃。王宁正坐在柜台后碾药,紫铜药碾子碾过甘草,簌簌落进白瓷盘里,混着檐外的雨声,倒有几分安神的意味。
“哥,张婶又来换那贴治风湿的膏药了。”王雪挎着竹篮从后院进来,粗布裙摆沾了些泥点,她刚在后院翻晒完陈皮,指尖还留着橙黄的药香。这姑娘生得利落,梳着双丫髻,鬓边别着朵晒干的金银花,是她自个儿采来压的——据说能醒神,配着她那双总含着笑的杏眼,倒比药铺里的香囊还讨喜。
王宁“嗯”了一声,抬眼时露出半截干净的袖口。他总穿件月白长衫,领口袖口浆洗得笔挺,唯独右手食指第二节有块浅褐色的药渍,是去年炮制药酒时烫的。“告诉张婶,这贴加了些桑寄生,熬的时候多放姜片。”他说着,将碾好的甘草收进瓷罐,罐身贴着泛黄的标签,“甘草,性平,味甘,归心肺脾胃经”,字迹是他父亲的,笔锋沉稳,像块老药杵。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撞进个浑身湿透的汉子,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脸憋得青紫,嘴里断断续续呕着白沫。“王药师!救命!”汉子裤脚还滴着泥水,鞋上沾着水草,“俺娃吃了河沟里的螃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
王宁心里咯噔一下。梅雨季河蟹最肥,镇上人爱往河边摸,但这时候的蟹易带寒毒。他快步迎上去,手指搭上孩子腕脉,又翻看眼睑,眉头越皱越紧:“舌头发紫,脉促,是中了蟹毒。张娜,取青果来!”
里屋应声出来个穿靛蓝布裙的妇人,是王宁的妻子张娜。她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耳后别着支银簪,簪头刻着朵橄榄花——那是他们成婚时,王宁用第一笔药钱打的。她手脚麻利地打开药柜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个陶瓮,瓮里是青绿色的果实,卵状纺锤形,表皮光滑得像上了层釉。“青果,去年深秋收的,晒得正好。”她拣出十颗,放在青石案上,拿起铜刀就要切。
“等等。”王宁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青果顶端,“核尖要对着太阳晒过的才管用。”他亲自挑了几颗,果核两端锐尖,棱槽里还留着点晒干的泥屑,“这是钱多多从广东运的,山坡上长的,比园子里的劲足。”
张娜点头,将青果切成薄片,放进陶壶里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