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的牛蒡子
清末民初的江南小镇,梅雨刚过,暑气便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青石板路上。镇东头的百草堂前,两株老樟树的叶子被晒得打蔫,却仍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在檐下排队——自打光绪年间开铺,这百年药香就没断过,掌柜王宁的医术,更是比门前的石板路还扎实。
王宁今日穿了件半旧的月白长衫,袖口沾着浅褐色的药渍,是今早炮制当归时溅上的。他左手按在村民的腕脉上,右手捻着三指长的银毫笔,眉头微蹙:“又是风热犯肺的症候,喉咙肿得像塞了棉絮吧?”那村民连连点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王掌柜,咳得整夜睡不着,孙记益仁堂抓的药吃了三天,半点用没有,还拉了肚子。”
王宁放下笔,目光扫过柜台后整齐码放的药罐,指尖在刻着“牛蒡子”的陶罐上顿了顿。这罐牛蒡子是上月他亲自去城郊山坳收的,颗粒饱满,倒出来时能看到两侧压扁的浅褐色外壳,凑近闻还有股淡淡的辛香——他总说,药材跟人一样,得看“精气神”,这牛蒡子的精气神,就藏在这壳子的纹路里。
“去把后院晾着的牛蒡子取来二两。”王宁朝里屋喊了声,帘子应声掀开,走出个穿水绿布裙的姑娘,是他妹妹王雪。这姑娘刚及笄,辫梢总系着根红绳,背上的粗布药篓还没卸,里面装着今早采的薄荷和金银花。“哥,刚晒透的,我挑过,没掺碎渣。”她把纸包递过来,指尖带着露水的凉意,“钱老板在里屋等半天了,咳得直捶桌子。”
王宁刚接过纸包,里屋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伴着断断续续的嗓音:“王掌柜,救救急……我这嗓子,连账本都念不了了。”推门进去,只见药材商人钱多多瘫坐在藤椅上,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领口的盘扣松开两颗,胸口还沾着咳出来的痰迹。他是镇上出了名的“药探子”,常年跑南北,什么珍稀药材没见过,此刻却没了往日的精明,只剩满脸焦灼。
“钱兄,先喝口凉茶润润。”王宁递过一杯薄荷水,指尖搭在他腕上,片刻后沉声道:“脉浮数,舌尖红,是风热裹着暑气堵在了肺里。你这是跑生意时贪凉,在茶馆吹了穿堂风吧?”钱多多猛地坐直:“可不是!前天在苏州码头,为了抢批好当归,在风口里站了半个时辰,回来就不对劲了。孙玉国那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