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折戟将杯中烈酒昂首饮了,摇头笑道:“昨日在凉亭间,我曾请于谦老弟品评我大明英雄豪杰,于谦老弟可还卖关子没说呐。在座的各位想必都想听听于谦老弟是怎么品评的天下英豪的!”他这一语出口,众人都来了兴致。
于谦仰头看着天际翻涌的古怪云彩,长声笑道:“钟离盟主邀我酒论江湖,于谦也是眼光粗拙的一番品评!说起天下英雄来,晚生佩服二人,厌恶二人,看不透的却也是一人!”先端起已斟满的酒杯,仰头饮了,才笑道,“晚生佩服的两位英豪,便是正学先生方孝孺和铁铉大人!正学先生方孝孺虽已年过古稀,兀自苦撑靖难危局,开德八战,连败叛兵,死前仍不忘激励子弟杀过黄河。即便铡刀在侧,也不肯屈服,这样的忠臣义节,实为后人所敬仰。铁铉大人誓死守卫大明王权,临危不惧,壮怀激烈,使后人有‘死士铁铉’之语。这两大英雄,又怎能不使世人钦佩。”
众人频频点头之际,夏宝宝叫道:“是,是,连那些小孩子都知道方孝孺爷爷、铁铉爷爷了不起!”说这话,似乎他早已不是“小孩子”似的。于谦已抓起酒壶,自己斟满了第二杯酒,冷冷道:“晚生厌恶的两人一个自然是余入海,另一个却是他的好帮手太监王振!”
于谦举杯痛饮,沉声道:“苟安求和,残杀忠良。执掌朝中大权,竭力粉饰太平,致使北部边备每况日下、岌岌可危。
。”众人心内都是沉甸甸的,闷头凝思不语。只有钟离老前辈苦叹一声,沉声道:“现今局面不光如此,一边朝廷里乌烟瘴气、阉党横行,一边中原武林动荡不堪,‘幽冥鬼府’更是蠢蠢欲动,想趁机搅乱我中原武林大业!”
于谦缓缓举起第三杯酒。眼望杨士奇,道:“晚生看不透的那人,却是杨阁老!”众人早知于谦为人率直,言辞犀利。哪知他竟会当面将锋芒直指杨阁老。杨士奇那两道长眉倏忽一扬,笑道:“于谦老弟怎地看不透我了,难道我也和那‘幽冥鬼府’的教主凌渊王一般行事乖僻么?”
于谦目光却毫不退让,道:“当年杨阁老数月之间平定瓦剌窃粮之叛,隔江传书一纸喝退兀术,阁老大名,响传天下!但阁老当年措置不当,面对阉党执政,不仅委曲求全,还激起‘三杨决裂’。使我大明挺兵西进的大好局势毁于一旦。瓦剌更是趁机休养生息,躲过一劫。有志之士莫不扼腕叹息,晚生浅陋,自然看不透阁老!”他语音极为平缓,说的这几件事却不啻平地惊雷。便连钟离折戟的脸上也不由微微变色。
众人想不到于谦耿介直率如此,夸赞了杨士奇生平得意之作后,又直揭他心头的伤疤。冷砂心头更是若有所思:“早听爹爹说过,杨士奇、杨荣、杨溥,都是朝中体恤百姓,抵抗外族侵犯的中流砥柱,但杨阁老先是委曲求全。后又妒忌二杨,怪不得抗击瓦剌,保我中原的大业难以成就。”钟离折戟眼见杨士奇神色苍冷,便随即干笑一声,正要出言相劝。杨士奇已经冷着脸缓缓立起,众人见这统率过千军万马的老帅。脸色铁一样的黑着,心底都不觉地荡起一阵寒意。
“于谦老弟教训得是!”杨士奇忽地哈哈大笑,起身在亭子里缓缓踱步,豪放的笑声里分明夹裹着几分苍凉,“连老夫自己都有些看不透这个杨阁老。何况是天下之人!老子曾曰,自知者明,可老夫偏偏少了些自知之明!想那年时,瓦剌敌兵来犯,我朝中幕僚无不挺身而出,冒死谏言,希望大明征兵讨伐。无奈朝中阉党掌旗,逼宫皇子,竟是令陛下收回了出兵圣旨!这个野心勃勃的余入海,欺上瞒下,活捉我朝中忠臣、幕僚及其亲属约二百余人,威胁我们不得再次上朝参本。杨某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那次牵扯到太多的无辜民众,我们三人商议对策,假作‘三杨决裂’之态来欺骗余入海,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于谦见他出言自责,心下倒也有